【人网文学】那一本破书  文/欧阳文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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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家里，珍藏着一本被撕破的图书——《早春时节》。看见它，我就会想起逝去的父亲，不禁悲从中来。

这册图书是我组织中学母校的校友于2014年编写，在那年国庆节当作建校90周年的贺礼送给母校的。作为整个庆典活动的一个重要环节，《早春时节》首发式非常成功，被很多校友赞誉为“校庆期间最有文化品位的一项活动”。

校庆结束后，我匆匆赶往乡下看望父亲，那时他已经中风在床一年多了，没有独立行为能力。上车之前我一直在想，该给老人家带点什么礼物呢？给钱他不能花，给吃的他一般只吃饭。正在犯愁之时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：干脆带一本自己主编的书回去，父亲肯定会喜欢，因为他这一生最重视我读书。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：2006年我咬紧牙关买房时，他没有资助1分钱；2008年我新房入伙时，他只给了120块钱的礼金；2009年我在湖南大学攻读在职研究生时，他竟然意外地给我封了个4000块钱的大红包。追忆到我的求学时代，他对我读书就更加重视了：在我读初三考不上高中要失学时，他想办法让我留了一级；在我复读初二拿着“数学7分、英语25分”的成绩单向家里交差时，他在万分绝望中毅然决定再给我一次机会。记得中小学时期他对我讲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——努力读书我就奖两块，不努力读书我就打。每次教育我的时候，他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句话，听得我耳朵差点起了老茧……

看到我从外地回来，父亲一只手撑住身体挣扎着想起身。但由于身体的一边已经瘫痪，另外一只手使不上劲，他最终还是没能坐起来，只好一个劲地对着我笑。我问候他几句，他极力回复我，可每次最多只能吐出两个字，而且这两个字也基本让人听不懂。年轻时精明能干的一个人竟因中风几近残废，我心中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。眼看言语沟通无望，我只好试探着掏出自己出版的书在父亲面前一晃，还特地把我在书上的名字和照片指给他看。刹那间，父亲突然两眼发亮，另外一只不能动弹的手似乎一下子就恢复了，不知哪来的力气，他竟把书从我手中夺走了，由于用力过猛，图书的封面也被撕坏了。我被他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，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
父亲拿着书浏览起来，那神情非常专注，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小时候经常对我说的那句话，此时禁不住脱口而出——努力读我就奖两块，不努力读书我就打！我模仿得那么逼真，像极了父亲小时候对我说这话时的口气，以至于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。没想到父亲听到这句话不但没有恼怒，脸上反而荡起了笑容。此情此景，我真的是悲喜交加，悲的是父亲真的老了，已经被我当作小孩一样在哄了；喜的是父亲似乎还能听懂我的话，尚能感知人间冷暖……默默地陪伴着父亲翻了一会书之后，我掏出手机，把这个场景给拍了下来。

父亲去世后，我在他的床头拿到了这本撕破的图书。睹物思人，万分悲痛，但一想到这本书在老人家风烛残年之际给他带去了一丝慰籍，心中又释然了许多。如今，这本破书依然珍藏在家里的书柜，在我心中，它的分量胜过任何一册图书。
（欧阳文邦，笔名文岳，男，湖南邵阳人。2001年毕业于南开大学政治学系，湖南大学新闻传播学硕士研究生；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，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；高考志愿指导专家，学习方法研究专家。曾编著出版《网住那缕缕乡情》《高考高分金点子》《网聚乡情》《早春时节》《大内高手解密高考志愿》等多部作品）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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